我們還需要動物園嗎?

我們還需要動物園嗎?

如果説動物園是爲了保育野生動物不受傷害,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降低長期對自然的傷害,讓牠們能夠在原本的棲息地下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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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園是我們每個人小時候的記憶,童年的校外教學一定少不了「去動物園參觀」這個儀式。正因為我們對動物園的存在,充滿了溫馨的童年回憶,所以很少會認真去思考「動物園」的存在究竟有何必要?

撰文:楊永苓 Sandy Yang/一路上 On the Road

新冠肺炎對全球人類帶來的影響,時至今日仍然難以估算。除了染疫、死亡的人數仍在持續攀升,對於經濟環境整體的衝擊、現代人類的生活方式,甚至是人的「價值觀」都不斷地因爲疫情的發展而持續轉變。

但是,單單以「人類」的標準來衡量新冠病毒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未免太過短淺。事實上,大約從 2 月底開始,陸陸續續有許多的報導顯示,因爲人類的活動力大幅降低,全球各地的碳排放量隨之驟降;對於自然生態的破壞,也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内,產生了肉眼可見的戲劇化轉變:

印度自 3 月 24 日下達全國封城令之後,排放至恆河的污染和廢水也瞬間停止。自 4 月初開始,便有媒體報道恆河的水質開始改善,當月底,《India Today》甚至指出,恆河部分流域的水質「可供飲用」(fit to drink)。水都威尼斯的運河,因爲沒有任何的觀光客或船隻通行,污染減少、水面清澈,甚至可以看到水母緩緩游過的光景。

全球各地更有許多網友、媒體們紛紛曬出照片,呈現「因爲人類都封城在家,原本由『智人』(Homo Sapiens)所架構出來的活動空間,開始被野生動物們占據」的畫面。在世界各地,似乎都可以聽説或是看見,原本遠離城市與人群的野生動物,開始出現在街道上,甚至在以往熙熙攘攘的馬路上,睡起了午覺。

屬於動物們的「封城危機」

2020 年人類意外的「春眠」,讓野生動物有機會把握這難得的春光,伺機繁殖成長。但對於被人類圈養在動物園裏的動物,是否也能像他們的野生親戚一樣,享受舒適而幽靜的春天呢?

事實上,全球的動物園,因爲「封城」而導致的供應斷鏈,或是因爲缺乏游客而產生的資金破口,都面臨著財政的窘迫,甚至動物斷糧的危機!

早在這個新冠病毒尚未被命名之時,武漢動物園便因爲突如其來的封城令,而不得不於 2 月 1 日在微博上發出「求救」内容──園方表示園内的鵜鶘、鶴和企鵝僅能食用新鮮的魚貨,但封城讓食物的供應鏈斷裂,平時賴以維生的小魚無法運送至城内,引發了這些動物們的斷糧危機,希望求助於社會公衆。而這個鵜鶘斷糧的危機,最終依靠阿里巴巴旗下的新零售超市盒馬鮮生,運用它遍佈全國的供應鏈,成功購買到了動物們的飼料,並即時運送至武漢動物園才化解。

無獨有偶,在美國新冠疫情爆發了之後,我收到了來自達拉斯動物園 CEO 的郵件,表示美國的動物園與水族館協會(Association of Zoos and Acquariums)需要民衆的支援,期望民衆能透過網站聯署,向各地的國會議員發聲,期望動物園與水族館能夠被列入川普總統寄出的紓困計劃當中,以支援這些機構龐大的營運成本,讓動物們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隨著疫情在全球持續肆虐,德國北部的新明斯特動物園(Neumünster Zoo)更是在日前傳出,園方已經開列了一張安樂死的清單,他們預估如果持續封城,可能需要安樂死一部分的動物,並用以餵食其他的動物。消息一出,震驚全球──原本應該是溫馨和諧的動物園,竟然在疫情逼迫之下,被迫「回歸」大自然的食物鏈,重新上演弱肉强食。好在許多網友與機構在看到消息之後,紛紛慷慨解囊,盼能贊助動物園度過難關;而動物園也在政府的批准之下,於 4 月 20 日重新開園,並吸引了不少游客前往參觀,挽救了許多動物的生命。

另一方面,紐約布朗克斯動物園(Bronx Zoo)的動物們雖然沒有挨餓受凍,但一隻名為 Nadia 的馬來西亞虎卻因爲有呼吸道病徵,被測出染上了肆虐全球人類的 COVID-19 病毒。動物園在之後接連確診了 7 隻大型貓科動物,加上之前有許多零星案件測出新冠患者寵物也染疫,讓原本僅是人類出現症狀的疾病,開始擴散到與人類接觸頻繁、親密的其他物種上。

動物園是我們每個人小時候的記憶,童年的校外教學一定少不了「去動物園參觀」這個儀式。圖/Shutterstock

「動物園」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動物園是我們每個人小時候的記憶,童年的校外教學一定少不了「去動物園參觀」這個儀式。在我小的時候,台北市立動物園的明星是最長壽的大象「林旺爺爺」,隨著時間推演,動物園開始引進國王企鵝、無尾熊與貓熊,這些接二連三來台的動物明星們陪伴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長大,而當這些孩子成爲父母之後,也順理成章地會帶著他們的孩子去動物園,親眼看看這些圖畫書上的動物真實的模樣。

正因為我們對動物園的存在,充滿了溫馨的童年回憶,所以很少會認真去思考「動物園」的存在究竟有何必要?除了讓這些生長在都市的孩子與成人,有機會親眼見到繁多的野生動物之外;動物園對動物而言,究竟是仁慈還是殘忍?

自古以來,世界各地生活優渥的皇室與貴族,都有圈養珍奇異獸的文化。其用意不外乎是利用這些不易獲得更不易圈養的動物,炫耀自己優渥的生活與龐大的權力。直到大約 19 世紀,歐洲航海殖民到達頂峰時期,現今「動物園」的概念──以科學研究為主軸的大型動物園區,才漸漸開始形成。因此,動物園的興起有其時代背景,它在 19 與 20 世紀,更是對生物學研究功不可沒的一項設施。

在當時,環境保護、動物權利等思想尚未出現,人們對於這些珍奇異獸感到既好奇又害怕!而在沒有任何法令保護的情況之下,曾經有一位倫敦「土豪」羅斯切爾德爵士(Sir Lionel Walter Rothschild),駕著由 6 隻斑馬拉著的馬車繞行白金漢宮,他更時不時拉著單匹斑馬駕的小車穿梭倫敦,成爲當地一項奇特的「街景」。而他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變出了「斑馬車」,只是爲了反駁當時衆人認為「斑馬無法被馴服」的觀點罷了。

隨著動物權利以及環保意識的抬頭,21 世紀的大街上,應該不會再看見駕著「斑馬車」的土豪了。但是與斑馬車同一個時代的產品──動物園,卻依然出現在世界各個城市當中。當然,新形態的動物園環境比過去好多了:動物們的生存空間日益寬敞,設備也不斷更新。動物學家們在幾百年的知識累積下,更理解動物的習性和身體機能,據此持續地優化、改善飼養方式,延長動物的壽命,並降低動物傳染病的可能性。

於是,我們便不曾質疑「動物園」這個產物,是否也已漸漸步入了「斑馬車」的後塵──我們花費如此龐大的精力與資源,圈養了一群本應是「野生」的動物,就只爲了滿足人類「求知」的欲望嗎?當我們早已針對動物園裡的動物,做完大量的科學研究以後,我們真的還需要繼續以觀賞爲目的去經營動物園嗎?

如果説動物園是爲了保育野生動物不受傷害,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降低長期對自然的傷害,讓牠們能夠在原本的棲息地下生長?我們後代的子孫,看到「動物園」這個詞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們是一群自以爲優越的生物?會不會像今日我們看待歷史上的「斑馬車」一樣,同樣訝於我們的自大與無知?

全球的馬戲團在動物權益團體的倡議下已經漸漸減少,水族館也不再以海洋生物表演作爲最主要的招牌。動物園是否也可以在這次新冠疫情的探照燈之下,成爲大家討論、改進,最終消失的一項「人類至上」的產物?

是時候打破舊習,建立新的生活方式

知名歷史學家哈拉瑞(Yuval Noah Harari)在他的著作《人類大命運:從智人到神人》(Homo Deus)當中講述了一個論點:在未來科技的輔助之下,無論是透過先天的基因篩選改造,或是後天的人工智慧等工具輔助,很可能會產生出一種新型態的人類,他們比普通人類的能力更强,因而被他稱爲「神人」。如今的人類應該要反省我們對待動物的方式,去理解「神人」可能會如何對待我們。

這是一個很大膽也很令人不安的預測,但未嘗不是我們需要借鏡的觀點。透過這幾個月的封城,許多環境數據都證明了人類如果降低產值、減少活動,這個世界才能得到喘息,自然生態也才有機會再次恢復平衡,一切都還不晚。歷史上「動物園」的研究使命已經告一段落,期待人類在本次新冠疫情當中,能夠找到重返大自然懷抱的生活方式,建立新的信念與價值。

COVID-19 病毒已經讓全球人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它未嘗不是促成人類躍進式改變的契機,甚至給了我們極好的機會,打破以往的舊習,重新尋找、定義人類社會發展的新方向。疫情過後,我們不應該盲目地期望能「回到過去的常態」,而是「如何與新的生活方式、信念和價值共存」。共勉之。

執行編輯:張詠晴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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