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飽和脂肪攝取，死亡風險更高」，這種說法是否空穴來風？

讀者Peter Huang在2019年11月16日，利用本網站的「與我聯絡」詢問：

林教授您好，關於飽和脂肪是否為心血管問題的主要原因，關於MCE後來被迫揭露的原始未公開資料，所寫的研究報告，你有什麼想法？謝謝。

「原始未公開資料」的連結，打開的是一篇2018年2月22日發表的文章，標題是「血清膽固醇降低，死亡風險更高──富含亞油酸的植物油替代飽和脂肪的災難」。作者署名是Dr. Roselle（沒有提供學經歷）。

其實，這篇文章並非原創，而只是翻譯一篇2016年發表的論文，但譯者卻自作主張地把它冠上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標題。

這篇2016年發表的論文，標題是〈Re-evalu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diet-heart hypothesis: analysis of recovered data from Minnesota Coronary Experiment (1968-73)〉（重新評估傳統「飲食－心臟假說」：分析從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1968-73）尋回的數據）。所以，它既沒有說「死亡風險更高」，更沒有提到什麼「災難」，而翻譯此文的Dr. Roselle是何居心，應當是顯而易見。

這篇論文雖然是發表於2016年，但是它所分析的實驗，卻是在1968－1973年間進行的。而由於這個實驗是在明尼蘇達州進行的，所以它才被叫做「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Minnesota Coronary Experiment，簡稱MCE）。請注意，2016年這篇論文的作者並沒有參與這項研究。他們只是分析該研究的數據，然後發表。

儘管這個實驗是在1968-1973年間進行的，但是它的論文卻是在1989年才被發表。該論文的標題是〈Test of effect of lipid lowering by diet on cardiovascular risk. The Minnesota Coronary Survey〉，結論是「對整體研究族群而言，治療組和對照組之間在心血管事件、心血管死亡或總死亡率方面，均未觀察到差異。所有這些終點的有利趨勢出現在一些較年輕的年齡組中」。由此可見，這篇論文也一樣既沒有說「死亡風險更高」，更沒有提到什麼「災難」。

2016年那篇論文的標題裡有提到「尋回的數據」（recovered data），而它所指的是一些沒有被包含在那篇1989年論文的數據。可是呢，這些額外數據的分析並沒有得到什麼新結論，也就是說，它的結論還是「治療組和對照組之間在心血管事件、心血管死亡或總死亡率，都沒有差異」。

這篇2016年的論文是在4月12日發表，而隔天哈佛大學的健康學院就立即做出回應，發表〈Research Review: Old data on dietary fats in context with current recommendations〉。當中指出「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有許多嚴重的瑕疵，包括：

1. 實驗所招募的人裡有75％在第一年就不再參與，而剩下的人裡有一半沒完成實驗（也就是說只有12.5％的人完成實驗）
2. 實驗所採用的飲食，並非一般人平常會攝取的
3. 對心臟有益的omega-3在1968－1973年間還不為人所知，所以它並不存在於實驗的食物裡

基於這些考量，不管是「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還是那篇「尋回的數據」論文（即Dr. Roselle翻譯的那篇），都與目前的飲食指南無關。

半年後，又有一篇正式發表的回應論文。它的標題是〈Diet–heart disease hypothesis is unaffected by results of analysis of recovered data from Minnesota Coronary Experiment〉，而它的結論是那篇「尋回的數據」論文（即Dr. Roselle翻譯的那篇），並沒有提供新的證據來重新評估飲食－心臟病假說，或關於飲食脂肪的指南應予更改。

一年後又有另一篇回應的論文。它的標題是〈Revisiting the diet-heart hypothesis: critical appraisal of the Minnesota Coronary Experiment〉，而它的結論是：

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存在許多方法上的缺陷，例如報告差異大，消耗量大以及缺乏廣泛的相關性。我們詳細的重新分析表明，任何想要改變我們目前對飽和脂肪攝入與死亡率之間關係的主張，均不受實驗數據的充分支持。

澳洲國家心臟基金會在2017年有發表一份〈Evidence Check: Dietary fats and cardiovascular disease〉，指出「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以及那篇「尋回的數據」論文（即Dr. Roselle翻譯的那篇）的種種缺陷，認為它們根本就不足以改變有關脂肪攝取的建議。

從以上這4份資料，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不論是「明尼蘇達冠狀動脈實驗」，或是那篇「尋回的數據」論文，都不足以推翻「降低飽和脂肪攝取有益健康」的主張。所以，那位Dr. Roselle所說的「死亡風險更高」，「災難」，就把它當成是科幻小說吧。

本文經林慶順教授授權轉載，原文刊載於此

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