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居家避疫成為新的日常，人們對酒的依賴更甚，新型態的「虛擬品酒」和創新商業模式，催生未來葡萄酒世界的諸般想像。
4 月 25 日週六下午 3 點，好友 S 在美國舊金山家中，從品酒套件（Tasting Kit）取出一瓶卡本內蘇維濃，透過臉書跟螢幕上的直播主「伯爵」舉杯同飲，一面探索手中紅酒的故事、一面線上造訪一座 19 世紀古老的加州納帕酒莊，一窺平常只對 VIP 開放的老酒窖，欣賞連綿起伏的葡萄園。
3 月 17 日美國各州逐步進入封閉措施，葡萄酒具社交屬性，根據 Silicon Valley Bank 數據，過去加州中小型釀酒廠平均 30% 的收入來自品酒室帶來的銷售──封城令對於強調五感體驗的酒莊，無疑是致命的一擊。在餐廳、品酒室關閉的情況下，酒廠被迫發揮創意，從 3 月初開始，數十家加州酒莊率先推出虛擬品酒，趁勢打響品牌名稱，刺激線上銷售並為解封後的世界鋪路。
納帕谷推出「虛擬品酒」，成功複製品酒體驗
「新世界」葡萄酒代表的納帕谷，中小型酒莊正積極創造多元的虛擬品酒體驗。曾獲巴黎品酒會首獎的鹿躍酒莊（Stags' Leap Winery），透過 Instagram 直播品酒，講述酒莊 150 年悠久歷史和不同酒款的故事。朋友 W 先生已報名 5 月的 BBQ 餐酒直播。
另一家規模產量較小的蛙躍酒廠（Frog’s Leap），透過 Zoom 和 IGTV 舉辦線上 Happy Hour，邀請《紐約時報》葡萄酒評論家討論「有機耕作」、「美酒人生」並回答觀眾問題。這些虛擬活動大多免費對外公開、採團體品嚐方式，有些必須事先網路註冊，跟酒廠訂購預選的葡萄酒或品酒套件，包括詳細的品酒筆記，屆時由侍酒師一對一深入解說，帶領參與者體驗與分辨每款酒的細微差別。
這一個月以來，直播品酒會在社群媒體如雨後春筍。讓人不禁思考：過去強調臨場感的品酒體驗，是否能成功搬至線上，成為疫情結束後的新常態？
本文開頭提到的 S 過去習慣上餐廳品酒，居家避疫後參加過三個「虛擬品酒會」。「我很喜歡，相當有創意！現在許多酒廠免運費、全部酒款有折扣，參加完對醒酒、聞香和風味的體會略有所得，還能欣賞美麗風光，好像來到納帕。」
我個人在矽谷家中的參加感受也不錯，一小時 Buena Vista 線上品酒，直播主說唱俱佳，不時高歌一曲，饒富趣味。酒莊從業人員也表示，多數客人對虛擬品酒的反應積極正面。過去納帕品酒導覽需付費，有些所費不貲，因疫情開放網路直播，對於想了解酒莊歷史和葡萄酒知識的人是一大福音，還不怕遇到塞車。未來解封之後，我仍會考慮繼續參加虛擬品酒會。
隨著科技日益精進，感官體驗也更容易即時傳達至終端消費者。納帕家庭酒莊 Dirty＆Rowdy 嘗試更新穎的作法，利用 Zoom 平台同時聚集了 80 位酒客，「不想只複製那種模擬體驗，我們要將虛擬情境中難以傳遞的聽覺、嗅覺和味覺享受，帶到客人的眼前。」因此聘請了小號手和鍵盤手，在整個直播過程進行現場演奏，並根據所嚐到的葡萄酒香氣和味道，進行即席創作，烘托出葡萄酒的美感與享受氛圍。
葡萄酒需求不減反增，品酒成為一件更容易的事
其實美國這兩年因葡萄酒產地納帕谷遇加州大火、地震，葡萄酒銷量已下滑，加上千禧世代偏好啤酒、威士忌等，今年又有疫情，原本以餐廳為主要獲利渠道的眾多酒廠，受到嚴重衝擊。然而此時人們關在家裡更需要飲酒，葡萄酒消費模式也趁勢轉移至線上。
尼爾森報告顯示：今年光是 3 月 21 日起的單一週，美國酒精飲料銷售量與去年同期相比就增長了 55%，葡萄酒在所有酒類中居冠達 66%。這波成長來自餐廳外的零售，消費者傾向購買更便宜的大容量包裝或促銷酒品，比如 3 公升盒裝葡萄酒就增長了 136%。
「這種前所未有的渠道轉移，就算放到 2008 年金融危機也不曾見過。」資深尼爾森分析師如此剖析。葡萄酒的消費和品酒模式，線上和線下的界線將漸漸模糊。零售數據指出，從 3 月到 4 月初共 5 週的時間，美國喝葡萄酒的消費者大多選擇網購，線上銷量跟去年同期相比，每週以 2 到 4 倍以上的幅度增長。
我與身邊朋友都認為，喝葡萄酒變成是一件更「隨時隨地」的事情。過去沒有喝葡萄酒習慣的人，往往在特殊節慶或紀念日才會開瓶慶祝。居家防疫的日子，葡萄酒取得便利，開一瓶能立刻轉換家中氛圍。
應變力和線上佈局，決定酒莊解封後的出路
我採訪了加州華人侍酒師社團 Angie Somm's Wine Cellar 創辦人安玉琪 Angie，詢問她對疫情的看法，她表示：「現在大家都往線上看，納帕多數酒莊只要能即時調整，尋求創新和線上發展，應該能撐過去。」
過去強調「實際體驗」銷售的酒莊則會遇到轉型挑戰。擁有進階品酒證照的 Angie 進一步說明：「中間到高階的酒莊，必須趕快調整步伐，像是經營電商、打開零售通路，不然可能混不下去。」這裡指的酒莊，並不是生產一瓶要價上千元膜拜酒的「一線酒莊」，而是例如許多人耳熟能詳、俗稱「城堡酒莊」的 Castello di Amorosa──因為把酒莊當旅遊景點操作，主要獲利來源為酒莊直銷，仰賴導覽團帶來的品酒室收益和酒莊會員，目前營運上會有比較大的困難。
為了因應變局，愈來愈多的納帕酒莊，開始在酒莊停車場為顧客提供「路邊取貨」服務。加州索諾瑪 Anaba 酒莊，過去 85% 收入來自品酒室，「這波疫情促使原本遲遲不肯投入線上銷售和零售的酒廠加緊腳步！」經營者最近購買新的攝影機，趁機參加一些線上課程，準備舉辦線上品酒會。有些酒莊則邀請納帕頂級廚師到酒莊廚房，現場直播做菜品酒，與線上賓客分享食譜和做菜技巧。
俄勒岡州的 Nocking Point 酒廠也看到這波商機，跟好萊塢演員 Ashton Kutcher 夫妻檔，推出「居家隔離酒黑皮諾」（Quarantien Pinot Noir），所得捐給從事 COVID-19 防疫工作的慈善單位，不但在社群媒體引起注目，為品牌打響知名度，還開出銷售長紅。
法國波爾多酒莊，開始經營社群媒體
而牽動葡萄酒圈一舉一動的法國波爾多酒莊，又是如何面對解封後的改變呢？波爾多葡萄酒一向仰賴外銷亞洲國家，去年底疫情爆發需求減緩，今年初美國提高關稅外銷成本提高。但此時葡萄農場並未停下生產腳步，供應鏈的衝擊可想而見。
旅居南法的葡萄酒從業者、Celia 的葡萄酒之旅的版主 Celia 有感而發：「歐洲上半年所有重要的酒展都取消了，即便如大型波爾多頂級城堡酒莊，也有難題，因為今年 4 月波爾多期酒會（Primeur）無法如期舉行，未來這段時間大小酒莊都將蠻辛苦的。」Celia 進一步闡述，期酒會的取消直接衝擊業者的金流，過去仰賴酒展曝光的小酒莊，可能因銷量下滑疫情之後就消失了。
因此，某些經營手法相對保守的法國老酒莊，開始調整經營戰略。地處波爾多精華區的二級酒莊 Chateau Pichon-Longueville Baron（彼雄男爵堡）反應迅速，開始舉辦社群媒體直播。勃根地酒商 Becky Wasserman & Co 和以天然葡萄酒聞名的隆河 Chêne Bleu（藍色橡樹）酒莊，紛紛朝線上發展。一時之間，過去少見的葡萄酒窖自取和酒莊外送等因應而生。
零售端的需求更為強勁，葡萄酒之於法國人是等同麵包的民生必需品。Celia 說：「我在超市看到法國人買酒是一箱箱地搬，隔離期間餐廳酒吧全部關閉，法國人在家時間變多，超市即飲型的便宜酒款反而賣得更好。」零售業者並與酒商合作，將葡萄酒跟民生物資一起配送給消費者。另一方面，愈來愈多知名酒莊和酒評家，在網路開起直播品酒，分享線上教學和餐酒搭配。
虛擬品酒將是未來新常態
最近，法國最近出現一個新詞彙 “ Skypéro “，這個詞是 Skype 和 apéro（餐前酒）的混合，指法國人把飯前習慣和親友來一杯的習慣搬到線上──透過視訊連線品酒，共享餐前時光。當然傳統到餐廳的體驗不會被取代，這種虛擬的新飲品模式，不單為如今的社交隔離現狀提供暫時的安慰與歡樂，解封後將更加蓬勃發展，並與傳統品酒模式共存。
當虛擬品酒愈發普及，成為未來的日常。未來的世界可能會是這樣：我們不用坐飛機，就能參加波爾多城堡酒莊的線上品酒會；酒莊和自媒體的界線逐漸模糊，傳統品酒會將結合擴增實境（AR） ，只需打開手機的相機，便能悠遊於心之所屬的酒窖、酒吧，和遠在世界另一端的家人朋友，舉杯同歡，享受微醺的氛圍。
執行編輯：張詠晴
核稿編輯：林欣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