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香港報章，頭版的頭條新聞多與港獨猖狂或反港獨的消息相關，近日的中國與國際版卻都報道了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對中國的國事訪問。
菲律賓是一個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自從杜特爾特當選總統以來，他在國內掃毒的強悍作風以及在國外反美的激烈立場令他成為國際廣泛關注的新聞人物。在這次訪華期間，他一反菲律賓歷年推行的外交路線，大幅度扭轉前總統阿基諾三世的親美方針，公開宣稱「我宣布和美國脫離關係，我已經和他們分開了」，而菲中「悠久的友誼不可動搖」，兩國發展戰略「高度契合」，雙方合作擁有「廣泛的增長空間」等。而杜特爾特的訪華不僅是兩國間的大事，也對亞太地區乃至國際間產生影響。
新時代的序曲
菲律賓迄今仍不是一個富裕的國家，她的重新選邊站有其經濟的考量。中國是當今世界經濟增長的引擎，龐大的國內市場、充裕的外匯儲備和財政資源等使中國有能力進口菲國的農產品，更重要的是能投資該國的基建和其他項目，那對菲律賓經濟發展會是很給力的。
近年，一些新興經濟體的經濟有不俗的經濟表現。在中國周邊的老撾、緬甸、柬埔寨和越南在2015年的GDP（本地生產總值）增長都分別達到或接近7%，菲律賓也有5.8%的增長。那些國家的高速增長有國內、國際或周期性等因素，而周邊國家與中國的緊密經貿聯繫往往是其中的一個正面因素，其中例如不少位於萬象、金邊等城市的現代化商場或建築物都是由中國企業投資或政府援建的。
與中國建立緊密的經貿關係抑或跟美國一道在南海與中國摩擦，對菲律賓經濟能產生不一樣的效果，菲國自然可以做出合乎自身利益的選擇。而隨同杜特爾特這次訪華的還有一個400人的菲國商業代表團，幾乎包括了菲國的所有商界精英，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改善中菲關係的菲國民意基礎。
長久以來，菲律賓都是美國在亞太地區的主要盟國之一；杜特爾特這一回向美國「說再見」，卻很乾脆，其中包括停止美菲聯合軍演、拒絕與美軍聯合巡航南海、要求美軍從菲律賓南部撤出等，杜特爾特還多次親自破口大罵美國及奧巴馬本人、揚言與中俄進行軍事合作等，反美的力度很大，他的一些做法在國際關係中也不多見。
菲律賓是一個深受美國影響的國家，因而杜特爾特調整菲國的外交政策突顯出美國奧巴馬政府「重返亞洲」政策的失敗。而事實上，美國，特別是民主黨內反華政治精英的亞洲政策既不能給亞洲人民造福，也無益於美國經濟和人民。
隨着中國軍事力量的崛起，菲律賓的「陣前倒戈」，可以說美國人設下的「第一島鏈」已經不存在了，亞太新時代的腳步近了。
霸權時代的終結
由於歷史的沿革，菲律賓國內有着親美和反美勢力。在政治精英中，既有人敵視中國，也有不少人與「山姆大叔」結了樑子，還有反美的革命群體。上台後的杜特爾特在菲國有很高的民望，杜特爾特本人也是一名地方實力派。美國人是否會通過代理人發動軍事政變把跟美國唱反調的杜特爾特趕下台是許多人關注的重點。但是，如果美國人那樣做了，他們將需要面對很大的風險。首先，那將等同美國在世人面前進行了一場根據其國家利益否定他國民主機制的表演。當然，美國人從來都不介意做那樣的事情，更不怕因而受到世人的指摘。
其次，如果那樣的事情發生了，菲律賓很可能陷入內亂，甚至分裂或出現軍事割據。在過去的幾十年，每當美國對一個小國發動戰爭的時候，那些小國為了避免戰爭，往往都會提出本國可以成為美國的「另一個越南」；但實際上，那些國家往往都不處於越南在越戰期間在東西方國家間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地位。然而，基於菲律賓的地理位置和當前大國國力力量對比的轉變，如果由於美國干預菲律賓而使菲國出現軍事割據，菲律賓卻是可能成為美國的「另一個越南」的，最終更可能加速美國國力的衰落，那也是美國不得不顧慮的因素。
當前，美國正在進行大選。新的美國總統很可能廢除或大幅修改奧巴馬所提出的醫改計劃，省下來的錢或許能對冲諸如特朗普的減稅或民主黨政府的軍事開支等等。而未來的美國政府卻必須面對國內的矛盾、與俄國在烏克蘭和敘利亞的對峙、抑制中國的崛起等問題，美國並不容易有足夠的資源去維持她在亞太地區的霸權地位。杜特爾特等東亞國家的政治精英當然也能看到這些，而他們也感受到舊霸權時代正在消逝。
作者是資深香港評論員
（原文載於2016年10月28日《明報》觀點版。文章為作者觀點，不代表《明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