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老人顧老人悲劇 失智老爸去上學

老年「失智症」在現代社會相當常見,然而家人該如何照養卻是一門大學問,不只需要無盡的耐心,還需要細心與同理心,而在照看長輩時,除了滿足長輩的基本生理需求外,心理的尊嚴及感受也相當重要。台灣失智症協會(TADA)家屬聯誼會會長周貞利就分享了她與失智症父親的親身經歷,她也說,其實在照顧這條路上,只求能做到「盡心陪伴,但求無憾」。

周老師去上學

自從爸爸生病,我和媽媽常常在照顧上感受到無力感,台灣失智症協會的湯祕書長了解我和媽媽的痛和累,建議我們使用失智症日間照護中心,每天規律的讓失智症患者到日間照護中心接受認知課程的訓練,由專業人員帶領參與團體,或許還有提升生活功能的空間。另一方面,照顧者也可以在長輩去日照中心時,得到適度的喘息機會。

收到這個訊息,我馬上跟先生在住家附近找到合適的日照中心,但申辦好手續之後,如何讓一直跟著家人身邊的爸爸,加入新的團體,對我來說又是一項考驗了。

我跟爸爸說:「爸!你好久沒有去學校上班了,今天我帶你去學校看看,好不好?」這幾句話裡面的重點有他熟悉的「上班、學校」,因此爸爸很高興的跟著我去「學校上班」。

到了日照中心,我先陪著讓他慢慢的適應新環境和接待的人,每個照服員對他都很尊敬,老師長、老師短,親切的招呼著,讓他覺得自己是受尊重的,那裡的環境和人都是友善的。我跟爸爸說:「爸!我很忙,先去辦點事情,您先在這裡幫忙老師準備一下教材,等一下就來接你喔。」當下他認為自己是有任務的,也就很合作的留下來了。

下午當我又回到日照中心時,大門一打開,看到的竟然是爸爸很著急的告訴我:「妳去哪裡了?我一直在等妳,從窗戶看出去,外面都沒有妳的車。」

讓爸爸去日照中心

其實,每天接送爸爸,對我也是一次次的煎熬。看到爸爸守在那道被鎖起來的大門裡,焦急地等著我的出現,我內心感到非常歉疚。我總是一再地跟他對不起,保證下次不會再丟下他一個人了。天天說著同樣的謊言,我終於忍不住了,同時也意識到,如果不是改變方式令他安心留下來,這樣騙他不是長久之計。

但日照中心高主任跟我說:「其實每位剛進來的長輩都是從守在門口開始的,請妳給我們一段時間讓我們認識他,找到適合他的照護方式;同時也是需要給他時間認識我們、適應這裡,請相信我們,群體生活的互相學習,和我們安排的認知課程,一定有機會提升他的生活功能,以後妳會看到他每天很高興來這裡。」

果真,三週後,日照中心掌握了爸爸的個性、脾氣、生命經驗,對他導入個別的照顧計劃,加上我不斷密集的與日照中心溝通,提供爸爸的個人資料,我們很明顯地看到他在生活習慣、記憶、應對進步很多,覺得他走起路來也更有力。主要是爸爸每天早上起床就有一個目的:要去學校,因而很準時又規律地在社區樓下等,直到他信任且已熟悉的人開著交通車來接他。

到達了「學校」,每位照服員皆稱呼他「周老師」,這三個字幾乎是爸爸一輩子的代表,所以他很自然的融入在那個學校的環境中。原本在家他已經開始忘記怎麼自己吃飯、洗臉、刷牙,經過照服員的引導和與同學共桌吃飯,一起站在盥洗台前互相學習,現在又恢復可以自己吃飯了。雖然這些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對一般人來說既平常又簡單,可是對一個失智症患者來說,要留住這些能力是那麼的不容易。爸爸在日照中心能夠得到這些有形的進步,我們真的很滿意。

維護尊嚴

自從爸爸生病,不僅慢慢失去生活自理能力,也會因疾病而造成心智殘缺不全,在外人看來,他的神態、表情絕對不如以往般的自在;他的尊嚴只能靠我們去幫他維護。

我們認為要維護爸爸的尊嚴,帶給外人的視覺第一印象,外觀是很重要的,所以媽媽每天早上都很費心的幫爸爸打理穿著,即使他是去日照中心接受照護,媽媽還是讓爸爸保持以往上班時的整潔、得體、優雅。

而我跟媽媽終於可以在白天得到較多的喘息空間。生命恢復了色彩之後,媽媽才跟我說:「當初如果沒有搬來跟妳住在一起,我覺得跟妳爸爸這樣下去的生命是沒有任何希望的,我簡直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可是現在看到你們五個這麼孝順地為父母設想一切,我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媽媽。」

聽她這麼說,我心裡很慶幸,還好當時決定將父母搬來住在一起,否則也許社會版新聞又多一樁老人照顧老人產生的悲劇新聞。

(本文摘自《記憶空了,愛滿了》一書)

書名:記憶空了,愛滿了

作者:周貞利

出版社:天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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