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都知美國嘅PhD係最辛苦最難讀嘅，所以我好明白你點解會咁諗啊。只係，就算真係讀咗幾年讀唔到，我都唔覺得會浪費啊。」

「……吓？PhD只讀到一半畢唔到業，真係冇地方用得著架喎？」

「點講呢……其實我覺得，冇嘢係真係會浪費架。你以為冇用，只係你而家呢一刻嘅判斷啫，唔代表將來冇用，更加唔代表真係冇價值呀。」

她的手停止掙扎，似乎陷入了沉思mode。

難得她願意想我說話，我連忙在腦裡組織語言，慢慢解釋自己的想法︰

「即係我覺得，所有經驗都有佢嘅意義，所有經歷都有佢嘅價值。你以為冇用，可能只係因為嗰啲價值未顯現出嚟啫。」

黑暗中傳來她的恥笑︰

「你講埋呢啲eternal truth梗係冇得反駁架，但係，實際應用唔係咁簡單嘅事囉。我又唔係無名大嗰種天才，我真係唔敢講自己可以創造到任何有價值嘅嘢。你會咁講，只係因為你唔知我想做嘅研究……」

「你指暗能量應用於穿梭時空方面？我覺得並唔係咩天馬行空嘅嘢嚟呀。」

她的手抖動了一下︰

「咦？你點會知……」

「有幾難估呀？你指導教授係歐陽，咁已經超過70%機會係暗能量相關啦。而且，之前喺研究室講起時空穿梭嘅相關研究嗰陣，你對眼發晒光喎。」

「邊、邊有你講得咁誇張呀？」

我彷彿能想像到她臉紅的模樣，不禁笑了︰

「我唔覺得研究穿梭時空係幾咁超現實嘅事啊。我都係做緊啲差唔多嘅嘢咋嘛。發明時光機一直都係你嘅夢想啊，你唔需要覺得唔好意思呀？應該要為自己一步步接近夢想而自豪先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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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樣的鼓勵會令她高興，但她卻完全靜默下來，只有細碎的腳步聲繼續徘徊在我身邊。

轉眼間，我們已登上4樓。那扇該死的門還在VeeVee地叫個不停，華小姐再次用雙手塞住耳朵。

那隻手從我掌心抽離的一刻，才感覺到四周空氣異常乾燥寒冷。

如此沉默地走了兩層，噪音稍為減弱，華小姐放低塞住耳朵的手，輕聲說︰

「我唔係好明……」

「哦？邊方面？」

「明明研究緊啲咁冇可能嘅事，點解你可以一啲自我懷疑都冇？點解你……可以咁自信？」

這當然啊！

我做研究的楔機就是為了製造機會再次接近你，現在我基本達成目標了吧？那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但這樣說一定會被她鄙視吧。我笑一笑︰

「可能係我覺得，科學就係咁樣卦。」

「……點樣？」

我伸手輕拍她的頭︰

「點講呢？我都係一個好平凡好平凡好平凡嘅人，可能我做嘅所有嘢，都冇辦法為科技帶來重大突破；但係就算我嘅研究唔成功，我起碼發現咗邊個方法係唔work。咁樣未來從事同類研究嘅人，就可以多個參考，起點就可以離目標更近。喺我嘅認知入面，人類科學從來都係咁樣前進架啦。希格斯玻色子都係好多量子物理學家用咗好幾十年先發現到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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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沒反抗我的動作，我再次在黑暗中牽起了她的手︰

「你有冇聽過，如果身為一個平凡嘅人，就更應該去做科學研究？因為我哋現有嘅科學，都係由以前無數個平凡嘅科學家逐少逐少鋪出嚟。可以成為一份子，係光榮嚟。」

華小姐噗哧一聲笑了︰

「我真係未見過有人好似你咁欣賞自己嘅平凡囉。」

「你……係咪覺得我好天真？」

「呵，唔知呢？」

她突然搖一搖我的手︰

「喂，你睇下！嗰度有啲光，係咪出口嚟？」

我向上望去，的確看到淡淡的光芒，似乎描繪出一扇門的形勢。

「唔……呢棟樓得8層，應該差唔多到天台啦。」

「好嘢！希望度門冇鎖到啦！」

她甩開我的手跑上去，門一推之下發出VeeVee叫聲，卻還是輕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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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睇下，外邊好光呀！」

華小姐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興奮，一馬當先地跑出天台。

「喂，你慢啲啦！小心整到呀！」

「唔怕喎，外邊有燈呀嘛。」

她像看見遊樂場的小孩那樣興奮地跑出天台外︰

「太好啦，終於返到嚟現代世界！」

我跟在她身後，跨過地上一排排水管，再看看四周漆黑的樓宇︰

「咁奇怪？但我明明記得呢個天台應該冇燈，而家我哋係全zone停電喎……」

「唔係燈邊有咁光喎？係呢，你講個出口喺邊？我哋快啲走啦！」

她踏著磚地清晰的影子前進，我回頭望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拉住華小姐。

「真係唔係燈嚟，你望下上面？」

她轉身抬頭，一輪巨大的圓月掛在天台水箱上，潔亮的光芒潤白了她的臉。

她似要接住月光那樣張開雙臂，眼裡盡是光彩︰

「……月光……估唔到香港嘅月光都有咁光！我一直覺得香港光害咁勁唔會睇到月光架！」

「應該都係因為停咗電先見到啫。」

「嗯，我都估係。我哋喺MIT嗰時呢，每到中秋節，無名大都會叫晒全個department上天台燒嘢食架！雖然嗰度個天好清，月亮都好大又好光，不過都要自己拉幾盞戶外燈。呢度好似仲光過嗰邊咁喎，好犀利呀。」

她仰望月亮高興地回憶著往事，我伸手輕輕一拉，把她拉進自己懷裡。

「喂、你……」

「可唔可以唔好提佢住？至少而家呢一刻，唔好提。」

她扭動了一下身體，卻發現無法掙開我，乾脆定在我胸前默不作聲。

雙臂環抱著她的上半身，懷中溫暖的感覺異常充實。

而她頭髮上傳來淡淡花果的清香，又顯得相當虛幻。

我有點頭暈，把她抱得更緊︰

「我……每次聽到你講其他男人，我都好嬲。我唔係嬲你，係嬲點解呢幾年陪住你嗰個唔係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始終沒有說話。我只能繼續說︰

「我知，係我錯。會考嗰年，我唔應該放開你。陪你留學、陪你讀書、陪你一齊做研究，我全部都可以架！係咪只要當初我做得好啲，係咪只要會考放榜嗰日我冇放開你……而家喺你身邊嘅人，係咪應該會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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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低低在我胸前徘徊，彷彿有點沙啞︰

「你，諗得太簡單啦……就算冇嗰件事，都可能會有其他問題……所以，呢種假設冇論理基礎，亦都冇意義……我哋……比起成日諗住以前點，更加應該珍惜多啲而家眼前嘅……」

「係有意義架。」

「嗯……？」

我按住她的肩膀，細細凝視她在月光下紅彤彤的臉︰

「我以前都成日覺得自己做埋好多冇用嘅嘢，全部嘢都錯晒。但係，後來我先慢慢明白，冇嘢係冇意義，亦都冇嘢會係浪費。我相信，就算我地分開呢七年，都一定有佢嘅意義所在。」

我深深吸一口氣，全身發燙︰

「對我嚟講，呢七年就係俾我發現，你對我究竟有幾咁重要。」

月光之中，她錯愕地注視我，我彷彿能從她的眼眸裡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記唔記得自己喺海邊講過——感情真係好脆弱。只要用一啲距離加埋時間，再重要嘅人都會變得陌生？我就係想話俾你知，唔係咁。真正重要嘅感情，真係可以穿越時間同空間。」

她眼裡彷彿蘊含千言萬語，最後卻只是輕輕別開臉︰

「……但即使係咁，我哋都返唔到……」

「返得到！」

她被我嚇到，抬起頭凝視我。

「只要你想，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可以帶你返去。」

「……你意思係……回到過去？」

「係。」

「……有、有咩可能？」

她輕輕推開我，懷疑的表情彷彿說我是個騙子。

我望望天上的圓月，只覺得現在不拚到盡，就不會再有第二次這麼好的魔法時刻。

於是我再牽起她的手︰

「星期六朝早11點，我喺我哋相遇嗰間自修室門口等你。到時，我會證明俾你睇。」

「吓……？」

「我，會一直等到你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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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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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8日追加//

2021年書展，終於自資出版咗《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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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morningrays.boutir.com/

希望大家會珍惜呢本得來不易嘅《時光機》

希望大家鍾意呢個結局

Q: 同patreon版有咩分別？

A: 出書前有編輯過，內容精簡啲好睇啲，更具收藏價值

Q: 書版有冇特別篇？

A: 篇幅所限，未能收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