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奧斯卡遭受疫情影響，從原訂北美時間 2 月 28 日舉行，延期至 4 月 25 日。疫情之下，過往所謂的「北美獎季」除了檔期延長之外，各大片商的宣傳造勢、公關活動等等皆不復以往，且因為電影院持續關閉，許多電影的發行思路從院線改為串流，而影藝學院也推出串流平台，讓具有投票權的會員們能在串流平台觀賞入圍作品。
於是今年就能感受到疫情下的顯著改變，過往「大銀幕儀式感」被「串流小螢幕」取而代之，熱鬧喧騰的洛杉磯相對寧靜許多，且今年奧斯卡前的各大頒獎風向球的結果不盡一致，在諸多限制以及風向搖擺的狀況下，使得本屆奧斯卡堪稱最詭譎的一屆。
不過，縱使頂著疫情陰霾，無論如何本屆奧斯卡仍舊舉行「實體典禮」，只不過場地從過往大家熟稔的洛杉磯杜比戲院移師到中央車站，格局相對小，但透著溫馨，能窺見典禮製作人史蒂芬索德柏、Jesse Collins、Stacy Sher 的別出心裁，且史蒂芬索德柏也透露，典禮旨在呈現所謂的「電影感」，希望成為一封電影的情書。
至於賽果部分，今年奧斯卡大獎與矚目的焦點仍舊不脫「女性」、「非裔」和「亞裔」，從這幾組關鍵字，便能讀出全世界第一大的電影工業國家，過去一年給出的品味價值，以及想要傳遞的時代意義。
最佳影片、導演、劇本獎的女性崛起
首先，最佳影片頒給《游牧人生》、最佳導演則是執導此片的趙婷，這兩項獎座是最無懸念且眾望所歸的結果之一。原因無他，賽前各大風向球，金球獎、各大影評人獎、英國影藝學院獎、製片工會獎、導演工會獎等等，幾乎皆把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頒給了《游牧人生》和趙婷。我在去年〈《寄生上流》的奪獎之旅：奉俊昊如何以「非英語電影」破奧斯卡紀錄？〉這篇文章中，有提及奧斯卡賽前「風向」的重要性，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點擊回顧，在此便不贅述。
總而言之，有關注北美獎季的影迷應該理解，奧斯卡除了比拼實力，往往比的也是「聲量」、「公關」、「時運」等等，這座小金人有相當複雜的「政治因素」參雜其中，而倘若回顧《游牧人生》的奪獎之旅，要從威尼斯影展看起。
中國出生的旅美導演趙婷，先在 9 月憑藉《游牧人生》在威尼斯影展拿下最高榮譽金獅獎，當時她的「女性」和「華人」身份就備受矚目。在歷屆金獅獎得主中，趙婷是第 5 位獲得此獎的女導演，此前分別為《德國姐妹》瑪格麗特馮卓塔、《無法無家》安妮華達、《雨季的婚禮》米拉奈兒、《在某處》蘇菲亞柯波拉；趙婷也是第 6 位擒下金獅的華人，此前分別為《悲情城市》侯孝賢、《愛情萬歲》蔡明亮、《三峽好人》賈樟柯、《秋菊打官司》《一個都不能少》張藝謀、《斷背山》《色戒》李安。
因此，趙婷在威尼斯獲得金獅獎之後便受到極大關注。為什麼威尼斯這一站如此重要？因為威尼斯的時間點是點燃奧斯卡獎季的首場國際大型影展，攤開近年在威尼斯首映亮相的電影，包含《地心引力》、《驚爆焦點》、《鳥人》、《異星入境》、《樂來越愛你》、《水底情深》、《羅馬》、《小丑》等片，這些片子最終都順利入圍奧斯卡，甚至獲得獎項。
有趣的是，《游牧人生》是由探照燈影業負責院線發行（雖然之後因疫情在北美改上串流 Hulu），而探照燈影業上一部拿下威尼斯金獅獎的作品，就是 2017 年墨西哥導演吉勒摩戴托羅執導的《水底情深》，《水底情深》最終在奧斯卡戰場上拿下最佳影片、導演、美術指導、原創配樂四項大獎，與今年《游牧人生》的最佳影片、導演、女主角三項大獎成了有趣對照，探照燈影業可說成了最大贏家。
《游牧人生》揮別威尼斯之後，下一個最大宣傳點是多倫多影展，多倫多影展劇情片的最大獎「觀眾票選獎」也頒給了《游牧人生》──這是首部同時在威尼斯、多倫多拿下首獎的劇情長片，趙婷也是繼 2000 年李安的《臥虎藏龍》之後，再度以華人導演之姿抱走此獎，更是首位獲得此殊榮的華人女性導演。
多倫多的優勢在於「參與影展人數」，多倫多是親民的影展，開放給一般影迷入場，估計每年有數十萬的參與者，多倫多的盛況與人潮，讓各大電影公司更重視多倫多這站；加上鄰近美國的地利之便與語言一致的立基點，許多電影都會將明星帶到多倫多宣傳造勢，除了希望透過影評以及觀眾的評價讓電影宣傳達到高峰，更順勢為隔年初的奧斯卡暖身。
而在多倫多影展拿下「觀眾票選獎」，從影史軌跡來看，也有極大機率能摘下奧斯卡的獎項，因此，《游牧人生》的起步極為順利，而後聲浪逐漸攀升，也立下諸多標竿。
不只威尼斯和多倫多，從上述提及的金球獎、各大影評人獎、英國影藝學院獎、製片工會獎、導演工會獎等等，這些獎項分別對應的是媒體、影評、業界影人等等，從這些面向來看，《游牧人生》最終拿下奧斯卡最佳影片、導演獎可說是眾望所歸，毫無懸念。
拿下奧斯卡之後，趙婷當然也寫下紀錄。趙婷成為影史第一位「非白人女性」（woman of color）的最佳導演，同時是繼《危機倒數》的凱薩琳畢格羅之後，影史第二位最佳女導演，這也是繼李安、奉俊昊之後，第三位獲此殊榮的亞洲導演（這也是連續兩年亞洲影人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
趙婷在最佳導演致詞時稱自己受到「人之初，性本善」的影響，並表示：「無論我身在何方，我總是能在遇到的人身上找到善良。這個獎座是給每一位有信心和勇氣、堅持善良並保持的人，無論這樣做有多困難。」
也由於趙婷身兼《游牧人生》的製片，而最佳影片是頒發給製片人，因此趙婷今晚一人就收下兩座小金人。
至於憑藉《花漾女子》入圍最佳影片、導演、原創劇本三項大獎的艾莫芮德芬諾，也拿下原創劇本獎，這是繼 2008 年蒂波洛寇蒂的《鴻孕當頭》之後，再度有單一女編劇收下編劇獎項，而從賽前她拿下編劇工會獎的風向來看，艾莫芮德芬諾的這座奧斯卡也算較為穩妥的口袋獎項。
從上述得獎態勢來看，雖然我在〈第 93 屆奧斯卡入圍名單分析：女性、非白人抗衡傳統老白男，串流勢力刷新紀錄〉這篇文章中有提過，但或許必須更篤定地重複一次：2017 年，哈維溫斯坦引發的「#MeToo」事件還歷歷在目，2018 年坎城影展，在主競賽評審團主席凱特布蘭琪帶領下，集結 82 位電影從業女性大聲疾呼「男女同工同酬」並拒絕性騷擾的宣言還言猶在耳，2021 年，奧斯卡中的女性大幅增加，甚至風光拿獎。這樣的歷程，不敢說「女性世代」真正來臨，但世人或許能稍微樂觀地看待未來的女性影視工作者，能有趨於平等的工作環境。
最後，《游牧人生》談的是資本主義風暴下，人的離散與自我尋找，或許在肺炎疫情的摧殘尚未結束之前，《游牧人生》能撫慰工作、家庭、生活等變異變質的無數觀眾。
下篇：2021 奧斯卡影評解惑（中）從賽前預測的兩種英文表述，看最佳男女主角如何「爆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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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稿編輯：林欣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