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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根於澳洲歷史的「黃禍」恐慌(文:金江) (09:00)

很久以前,一名澳洲(政治)領袖曾經說過:「人類平等的原則從不適用於英國人和中國佬之間(the doctrine of the equality of man was never intended to apply to the equality of the Englishman and the Chinaman)。」

群體之間的紛爭和對「黃禍」的恐懼,是造成現代澳洲政治局勢的關鍵因素。時至今日,澳洲人對中國的恐懼依然根深柢固,難怪許多國民都有一個荒誕的想法,覺得澳洲快要遭到外敵入侵。

「澳洲沒有改變,是中國改變了(it is China that has changed, not Australia)」,澳洲總理阿爾巴內塞(Anthony Albanese)經常用這句話形容澳中關係的結構性惡化。雖然最近我對總理所說的話大都難以苟同,但他這句話卻是一語中的。

中國真的改變了——她消滅了絕對貧窮,實現了人類史上最大的經濟流動性躍升,並成功在本世紀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相信不久將來更會超越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

相反,澳洲完全沒有改變。自本月初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訪問台灣,被視為是對中國大陸的挑釁以來,解放軍在台海展開軍事演練,幾乎把台灣重重包圍,更有台灣民眾聲稱見到導彈在上空掠過。儘管如此,澳洲研究機構近日發表的民意調查發現,竟然有多達10%澳洲國民(即約250萬人)認為,中國將「很快」對澳洲發動武裝襲擊,數目是相信北京會對台施襲的台灣人數的兩倍。

什麼原因令澳洲人憂慮遭到中方襲擊?是基於對中國比較進取的外交政策和國防姿態的焦慮嗎?是因為亞太地區的戰略競爭日益嚴重嗎?還是歸因於這個南方島國民眾的深層心理?

歷史有迹可循

答案倒是耐人尋味,要追溯近兩個世紀的澳洲歷史,也要反思現代澳洲立國的本義。

1901年,新南威爾士、維多利亞、昆士蘭、塔斯曼尼亞、南澳洲和西澳洲6個省份聯合成立澳洲聯邦。聯邦成立以前,有政治漫畫描繪邪惡的中國侵略者,準備用武力佔領英國殖民地,其中一幅代表畫作令人非常不安——中國被塑造成一個作清朝裝扮、長滿獠牙、凶神惡煞的巨型人頭,要爬上澳洲領土;幾個澳洲省份被描繪成肌膚雪白的年輕女性,這幾位英雌拿着一根刻着「聯邦」字樣的大棍,奮勇抵禦可怕的中國侵略者。

聯邦時代,澳洲的仇外文學數目激增,當中包括《黃潮:亞洲侵略澳洲的傳奇》(The Yellow Wave: A Romance of the Asiatic Invasion of Australia)、《有色征服》(The Coloured Conquest)和《關於中國的覺醒》(The Awakening To China)。

澳洲反華暴動

19世紀下半葉,澳洲出現了激烈的反華暴動。據報道,直至1850年代中期,有1.7萬名中國人在澳洲的金礦工作,而排華騷亂早在1854年已有發生,其中1861年的一次特別嚴重,當時一支銅管樂隊正演奏《統治吧!不列顛尼亞!》(Rule, Britannia!),數千名白人礦工隨着樂聲向中國人營地發動襲擊及縱火,造成500多人受傷。

白人礦工的反華情緒,是推動後來澳洲勞工運動的關鍵因素,而該運動本身就是促使現任總理阿爾巴內塞所屬之澳洲工黨成立的契機。

此外,在另一次事件中,超過2000名暴徒揮動寫有「沒有中國人」字樣的尤利卡旗幟(Eurek a Flag),殘暴地向2000名中國礦工施襲。尤利卡旗幟為人所熟悉,旗幟上的「南十字星」象徵澳洲的勞工運動,至今澳洲人在舉行工會集會時,依然會展示這面旗幟。

白澳政策

澳洲首屆政府順利完成競選,成為聯邦的一部分,由保護主義黨(Protectionist Party)領袖埃德蒙.巴頓(Edmund Barton)領導,並獲得澳洲工黨支持。新政府採取果斷措施,平息勞工運動,在建國初期鞏固了國家對抗「黃禍」的能力。

新議會通過的首批法案包括《移民限制法》,國會議事錄記載了總理巴頓所說的話:「人類平等的原則從不適用於英國人和中國佬之間。」

新通過的法案被稱為「白澳政策」(White Australia policy),禁止非白人移民澳洲。政策沿用了70多年才被正式廢除。

全民皆恐

自現代澳洲建國以來,對中國的恐懼幾乎已成了澳洲一項全民運動,若跟板球相比,普及程度相信有過之而無不及。2001年,安東尼.伯克(Anthony Burke)教授發表了《對安全的恐懼:澳洲的侵略焦慮》(In Fear of Security: Australia's Invasion Anxiety)一書,史無前例地描述了澳洲的恐懼,書中指出「亞洲所帶來的戰略和種族威脅令澳洲對國家安全感到焦慮」,而這種焦慮「力量非常強大,演變成政治模式和連串恐慌,並滲透整個社會」。恐華情緒已完全融入了澳洲的根本,故伯克認為:「在整個澳洲的歷史上,安全一直是國家的重中之中、當務之急。」

當我們了解到原來這種「中國入侵澳洲」的政治及社會迷思,自1850年代以來便深深扎根澳洲文化,便更容易理解為什麼前國防部長、現任反對黨領袖達頓(Peter Dutton)曾表示一旦台海發生戰事,澳洲或許會軍事介入。

近兩個世紀以來,澳洲一直揚言中國的「入侵」迫在眉睫,難怪有這麼多國民害怕共產黨南下攻澳。

阿爾巴內塞總理,你說得太對了,澳洲的確從來沒有改變過。

作者金江(Laurie Pearcey)是中大協理副校長(校外聯繫及推廣),曾任澳洲新南威爾士大學國際事務助理校長、澳洲中國工商業委員會行政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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