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日文,但我在日本工作──原來溝通的關鍵,並不在語言的準確程度,而在一份「設身處地」

我不會日文,但我在日本工作──原來溝通的關鍵,並不在語言的準確程度,而在一份「設身處地」

Photo Credit:Filipe Frazao@Shutterstock

決定到日本工作時,距離我上次來日本,已經相隔了六年。雖然從簽約到搬家中間有整整半年的時間做心理準備,也數次提醒自己可能會碰到的文化衝擊,但第一次切身體會到溝通困難,仍讓我有晴天霹靂之感 。「震撼」教育:原來,買東西不是付了錢就好最早發現語言障礙超乎想象,是搬家前來東京找房子的五日快閃。下飛機後突然下...

決定到日本工作時,距離我上次來日本,已經相隔了六年。雖然從簽約到搬家中間有整整半年的時間做心理準備,也數次提醒自己可能會碰到的文化衝擊,但第一次切身體會到溝通困難,仍讓我有晴天霹靂之感 。

「震撼」教育:原來,買東西不是付了錢就好

最早發現語言障礙超乎想象,是搬家前來東京找房子的五日快閃。

下飛機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眼看所有路人都閃進便利商店買傘,我也依樣畫葫蘆的擠進了最近的便利商店。雖然一句日語都不會說也看不懂,分不清平假名與片假名,但看著傘上表明的價碼,心中預想了一次一般購買流程後(放上物品──店員掃條碼──顯示金額──付費),安心的覺得不用開口也能順利買傘。

然而,當我將雨傘交給店員時,店員卻開口說了一大串日文,讓我措手不及。比手畫腳了半天才發現,原來細心的她問我是否現在就要使用、可不可以幫我拆開並且由店家處理垃圾。原本簡單的交易,因為許多沒有設想到的情境而亂了陣腳。

從那一天開始,在東京的日子,無論是看房子、吃飯還是買東西,許多原本只需要簡單示意的互動,卻總是讓我覺得困難重重。日本服務業文化中的多禮、細心及繁瑣,導致所有日常事務的發展走向和處理順序都超乎了我以往的經驗值。

生活中原來習以為常的事情,變得不可預期,平凡的每一刻都因此變得緊張又刺激。五天快閃結束,我順利找到房子,但心中隱隱感覺,搬家後,將會有一段很漫長很漫長的調適期。

先發制人,逢人先說「我不會日文!」

果不其然!實際搬到日本後,在日復一日的日常生活中,展開了充滿挫折的探索期。

在日本,除了服務業,其他公共機關如政府、郵局、銀行等運作模式也大大推翻了我過往的認知模式──抓不準所有「約定俗成」背後的邏輯,做起事來常常有事倍功半的沮喪。

那陣子,許多需要與人溝通的情景不外乎兩種結果:一個是對方稍微會一點英文,在開始溝通後看到我一臉茫然的表情時,會轉換成簡單英文單詞,雖然需要花很多時間和心力,但一般還算順利。另一種則比較乾脆,就是彼此乾瞪眼。有時,對方會放慢說話的速度,並且使用誇張的肢體語言,希望能勉強溝通。

有好一陣子,我變得非常想避開任何需要和人互動的場合,但又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從小嘰裡呱啦總愛說個不停的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吃鱉,什麼都說不出來,下班後就開始沒日沒夜的看有中文字幕的日劇。

比起以往看劇首先聚焦劇情,現在的重點都在反覆聽劇裡的對話,並觀察人們的日常互動,如:點菜是先點飲料還是主菜、路上行人如何讓路及打招呼,搞到有時候連做夢的語境都是日語(但還是聽不懂)。

一陣惡補後,終於漸漸摸清生活細瑣事項的節奏與流程,也比較能夠察言觀色,在對話開始的第一個頓點馬上補上「すみません、日本語が話せません。でも中国語、英語大丈夫。」(自己有一次在緊要關頭時拼湊出來的句子。大意是「我不會說日文,但是中文和英文沒問題。」)但依舊提心弔膽,出門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希望能夠盡快熟悉日文環境,好減少尷尬的雞同鴨講。

和六十歲水電工爺爺對話的全新體悟

終於,一次偶然的契機,改變了我神經緊繃的日子。

由於浴室零件有些損壞,剛搬家時就預約了維修。維修當日,當看到一個 60 多歲的水電工爺爺按門鈴時,心中暗叫不妙。別說英文肯定連單詞都無法,語言不通再加代溝,還要討論維修細節,堪比不可能的任務。

結果卻大大的出乎意料。水電工爺爺一見面就用非常溫柔的態度和我打招呼、安放零件,在我比手畫腳指出需要維修的地方後,開始慢條斯理的摸摸弄弄。如同許多和藹的老人家,爺爺也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閒聊,神奇的是,不會日文的我卻能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不好意思,我不會說日文,但是英文和中文可以。」 我一開始就獻上了我唯一會說的一句日文。
「啊英文啊,我不行我不行。你是哪裡人?」
「台灣人......我,日本,工作。」

爺爺敲敲打打,突然回頭問:「你會在日本工作多久?」

這句對我來說太艱深,一開始沒有聽懂。歪著頭想了一下:「工作,時間?」
「對!」爺爺點頭。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如何表達長期工作,只好將雙手撐得大大的。
「啊,這樣啊。」爺爺溫柔微笑,回頭繼續修。

那半個小時,我們就這樣利用單詞、肢體語言和默契互動。廁所修好後彼此道謝,祝對方有美好的一天。

溝通不良,其實是忘了「設身處地」

雖然我情願相信狂看電視惡補日劇,甚至是心電感應讓我日文突飛猛進,但自己心知並不是那麼一回事。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思考和推敲,究竟那日,乃至後來許多的對話是如何順利進行的。

我想,自己仍舊聽不懂對話中九成的日文,但很多時候,我只是透過對方的表情、動作,以及對他們思維的揣摩,抓到幾個關鍵詞,猜想他們可能會說什麼。因為無法透過言語互動,因此全神貫注的將心思放在對方的肢體上,希望可以透過蛛絲馬跡理解對方心意。

這個認知帶給我一個不小的震撼。從大學到工作,因為學習及從事的內容一直都和法律相關,對用字遣詞的精準度、客觀度要求極高,因工作中常常聽聞由於起草文書時沒有發現語句漏洞,導致後來的嚴重失誤等情事。常年在說中文或英文的地方生活,沒有太大的語言障礙,不曾有機會思考語言的精準度究竟如何影響溝通。

誠然,嚴謹的法律內容對應的是非常細緻的權利義務關係,與日常生活中的交談和對話並沒有絕對共通性或者借鑒意義。但如果在連詞語都不能掌握,外加年齡代溝的情況下都能過跨越並且順利溝通,那之前生活中,我所經歷無論是中文也好、英文也罷的溝通不良,究竟是真的雞同鴨講,還是我不曾認真想要了解對方想要傳達什麼?

我將溝通的重心放在許多詞語的挑選和語句的排列組合,卻忘記「從他人角度出發」這最基本的概念。比起對用字遣詞的斟酌,認認真真的從對方的角度考慮事情,實在多了。

水電工爺爺來訪之後,我的日語依舊在一個有聽沒有懂的狀態。但有了那次成功的互動,似乎讓我比較不再排斥或恐懼與周圍的人互動。越來越習慣將目光關注在對方上,慢慢忘記自己心中許多莫名的小障礙,依舊期待有一天能夠和他人流利的對話,但現在出門已經不再心情緊張。

執行編輯:Vincent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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