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待了 4 年，辭去思科（Cisco）工程師的工作，我從紐約甘迺迪機場飛回台灣來了。這次不是休假回台幾個禮拜，而是真的，我回來了。我做了一個全世界都覺得我瘋了，只有 3 個人支持我的選擇。這 3 個人裡兩個剛好都姓王，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爸爸，另一個是我媽媽。
（作者按：文長慎入，建議時間寶貴的朋友看完以下 FAQ 後，可以按個讚左轉先行離開。）
FAQ1：美國不是薪水高工時短，過得很爽嗎？ 作者：沒錯，我真的過得很爽，但其實消費很貴，存不了什麼錢。
FAQ2：台灣都快倒了為什麼要回來？作者：想家。
美國真的好，尤其對我這種不喜歡被管的人來說，自己作主是很自在的。想像一下，生活在一個大家都抱著幻想去玩的紐約，不是旅行一、兩個禮拜，而是住在那，每天都有新鮮事、有趣的人，總覺得永遠沒辦法把這城市逛完。
近兩年美國景氣很好，找工作跳槽機會很多，身為技術移民（高級外勞）的我們，不求大富大貴，平平穩穩地過一生不會太困難。在思科這樣的大公司當工程師，外人看來好像十八般武藝無所不能，但其實工作內容很單純，因為組織太大、人太多，分工下來，我做的事情不用太高深的學問。公司裡，來自各國的優秀移民，各民族有各民族的特性，不變的是大家在這都拼命地想往上爬。我不怕競爭，只是看到最後坐上位置的還是最會口沫橫飛、天花亂墜的白人為主，不禁倒胃。這裡到處是無形的天花板，美其名是種族大熔爐，但這畢竟是高加索人所鑄的鎔爐。
我曾經思考著成為移民第一代，就是那群漂洋過海的留學生，在這落地生根。可以接我家人來美國，因為在這裡天氣好、空氣好我爸不會打噴嚏，可以買很大的房子外加後花園，讓我媽可以種些花花草草。但要讓原本就在台灣生活一輩子的他們改變環境，我能想像不容易。
讓我真正改變想法的，是一個關於「一碗牛肉麵」的故事：有次我在公司微波便當時撞見我的中國同事，標準移民第一代，接了爸媽來，生了兩個小孩，在微波昨晚剩的牛肉麵，我說： 「你們家昨天吃牛肉麵？好幸福呀！」 他說：「不，是我媽媽做了牛肉麵，但我小孩不愛吃，他們只想吃比薩、漢堡。」
我開始想像以後的生活，我不希望我放棄台灣的一切，庸庸碌碌地解決移民第一代的困難、忙完一生，然後孩子用比你好的英文和你頂嘴。站在孩子的立場想，他要適應不同種族、很多文化差異，到頭來華人還是跟華人混在一起，白人跟白人，ABC 又有 ABC 自己一群......。
在這種複雜的文化背景下，我的孩子會面對很多自我懷疑、文化衝擊，他會是＂Banana＂，就像外表是黃種人內心是白種人的 Jeremy Lin。我不是批評移民第一代生活，畢竟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為的是給孩子更好的生活環境。但我是一個思想相對保守的人，我希望我是坐在中式圓桌上對小孩訓話的爸爸。我的中心思想是儒家中庸，非偏激選擇極端，非思考片面價值。所以，在這工作也三年半了，我覺得要不保守點早點回來，要不就不要回來了。
兩個月前，我從紐約甘迺迪機場飛回台灣，一下飛機凌晨 5 點半，我就馬不停蹄早上 9 點安排面試，下午再一場，至今統計共 10 多家公司，20 場面試，無數次模擬練習。
每個面試官看著我的履歷，摸摸頭露出懷疑的眼神，第一個問題都是：「美國不是好好的，為什麼要回來？」這個問題我可以滔滔不絕講 20 分鐘，因為在離開美國前我已經經過千次輾轉難眠，百次天人交戰。我曾經猶疑到底要不要回去，最後破釜沉舟，把衣服全先寄海運回去，瘋狂丟履歷。在說服面試官我為什麼回來之前，我已經說服自己，我不要什麼，我要什麼。
我知道台企工時長薪資低，但相對地給我很大的舞台和發展空間，亞洲市場是我熟悉的舞台，語文變成我的優勢。我將告別工程師轉向產品企劃，將會放下一半技術，開始學習規劃、組織和溝通協調。
和我一起進公司同期 4 人，大我 7 歲到 14 歲，也全都有產品企劃工作經驗，新公司願意給我機會，我自己都覺得很大膽。老闆直說，「你有潛力但你還不能用。」很多前輩也說，「你的工作會有很多挫折很多挑戰，陣亡率很高，」但＂No pain，no gain.＂，哪天我要真的失敗了，還可以有勇氣跟自己說，沒關係，我盡力了。
寫這篇文章其實是要時時提醒自己，別忘了當初為什麼要回來。
王文華說人生就像搭火車，不斷的選擇。以前高中大學考上哪裡，就搭哪台火車，不用選擇。進入社會後，火車不會自己來，而是你站在火車站，想像你想看到的風景，想去的地方，選擇你想上的火車。
上了哪台車，沒有對錯，唯有自己為自己做選擇才不會後悔。李開復寫給中國學生的 6 封信說了「選擇的智慧」，我覺得很有意思。他說智慧來自於正確的選擇。同學又問，那錯誤的選擇呢？「錯誤的選擇成就了經驗，經驗讓你更容易做出正確的選擇，」他說。說實在的，我不知道這個選擇對或不對，至少沒人逼我做選擇。我知道，我沒有瘋，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麼。這條路會很辛苦，但莫失初心，莫忘初衷。
《關於作者》
Howard Wang。男，28 歲，台灣新竹人，從紐約回到新竹，曾任軟體工程師。喜歡文學勝於科學， 喜歡文字勝於工程式子。 想和別人不一樣，所以選擇留在美國工作 ; 陰錯陽差成了工程師，但骨子裡夢想寫詩。 沒有華麗創作，在紐約看到什麼記下什麼，我寫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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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編輯：郭姿辰
核稿編輯：張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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