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傳染病帶來的死神,讓印地安人相信:天神確實是站在白人這一邊的

歐洲傳染病帶來的死神,讓印地安人相信:天神確實是站在白人這一邊的
Photo Credit: Camille Flammarion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像美洲印第安人那樣原本隔離的族群,一旦和歐洲人以及其他地區的水手接觸,經歷一系列的死亡災難就司空見慣,而這些災難大得足以扭轉美洲歷史。

文:麥克尼爾(William H. McNeill)

上帝偏愛白人?

在此有兩點特別值得強調。首先,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都同意,流行疾病是一種特別可怕而且清楚明瞭的天譴。把疫病解釋為「上帝的不滿」,本來就是西班牙文化的一部分,明文記載於《舊約聖經》以及整個基督教傳統中。至於美洲印第安人,雖然過去完全缺乏遭逢一連串致命流行病的經驗,也持相同看法。他們的宗教教義承認,超人能力蘊藏在神祇中,而神祇對待人類的行為,通常都是憤怒的。因此很自然的,除了西班牙傳教士賣力把同樣的慘難,詮釋並灌輸給迷惘、改變信仰的人之外,印第安人普遍也把這個空前的影響歸給超自然原因。

第二點,那場無情凌虐印第安人的恐怖疾病,西班牙人卻近乎完全免疫,因為他們幾乎全都曾經在小時候感染過,因此發展出有效的免疫力。雙方都接受了同樣的疫病洗禮,但入侵者仍獲得勝利,這似乎也只能歸咎於上帝的偏愛。至於阿茲特克人的天神,就像基督徒的上帝般,似乎也認為白皮膚入侵者的所作所為,全都得到天神的恩准。

然而,一方面上帝似乎非常偏愛白人,無論他們有沒有道德感以及是否虔誠;但在另一方面,祂對印第安人的怒氣,卻又如此嚴峻,這種現象經常令基督教傳教士既困擾又難過,因為他們很快的負起責任,照顧西班牙在美洲領地上的信徒(即改變信仰的印第安人)的道德及宗教生活。

由美洲印第安人的觀點來看,唯一可能的反應,也只有驚愕的默認西班牙人比較優越。不論人數多麼稀少,行為多麼殘暴、卑劣,西班牙人就是占上風。印地安人政權結構崩解,昔日的天神似乎退位了。這種情況正是大規模改變印地安人宗教信仰的好時機,也確實讓基督教傳教士深感驕傲而記錄下來。

另一個不可避免的結果是,印地安人開始溫馴的聽命於牧師、總督、地主、礦主、收稅者,以及所有具備大嗓門兼白皮膚的人。一旦天神和自然秩序,全都明白反對印地安人的傳統和信仰,他們還有什麼反抗的餘地呢?西班牙能輕易的以數百人,征服、控制一大片土地和數百萬居民,如果想用其他理由來解釋,是絕對說不通的。

即使天花最初在美洲的肆虐已經過去(殺死近三分之一的總人口),距離達到流行病穩定卻還早得很。麻疹緊隨著天花的腳跟,於1530年至1531年,傳遍墨西哥和祕魯。死難頻頻發生,這正是新疾病遭逢密度足以支撐傳染鏈的處女族群時,預期會出現的情況。十五年後,也就是1546年,又傳來另一種流行病,它的特色並不清楚,有可能是斑疹傷寒。

或許斑疹傷寒對歐洲人而言,也是一種新疾病;至少,當它於1490年在西班牙的軍隊中暴發時,第一位把它形容清楚的醫師認為它是新出現的疾病。

因此,1546年在美洲暴發的那場疫病,如果真是斑疹傷寒,那麼美洲印第安人等於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加入了影響舊世界的流行病族群行列。這點在下一場美洲疾病災難中變得十分清楚,即在1558年至1559年肆虐的流行性感冒。

這場流行病最先於1556年暴發於歐洲,而後時斷時續,直到1560年,它在新世界與舊世界都造成大量的人口損失。例如,其中一項估計認為,英格蘭地區死於流行感冒的人數,不會低於百分之二十;而且歐洲其他地區也發生大致相當的人口損失。

這場在1550年代暴發的流行感冒,是否真的是全球性的現象(就好比近代發生在1918年至1919年的那一場),目前不能確定,但在日文的紀錄裡的確曾提到,1556年流行了一場「猛咳」,導致許多人死亡。

美洲印第安人雖然在十六世紀時,加入當時也在歐亞流行的疾病圈子,但是並未能使他們免於繼續遭到跨海而來的其他傳染病侵襲。舊世界裡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病,一碰上完全缺乏免疫力的新世界族群,總是成為攸關生死的流行病。白喉、流行性腮腺炎,以及反覆暴發的天花和麻疹,就這樣間隔出現於十六世紀和十七世紀。

任何時候,只要某個新地區(或原本隔絕的美洲印第安族群)和外界開始定期接觸,反覆的流行病循環還是會重獲新生,狠狠的掃蕩無助的居民。例如,下加利福尼亞半島就在十七世紀末,經歷了一場嚴重的人口損失,而那也是該地首次記錄到流行性疾病的暴發。八十年後,那兒的人口減少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儘管西班牙傳教士滿懷善意的保護並照料這些印第安人。

事實很明顯,凡是沒有歐洲人加以留下紀錄的地方,都很難追蹤當地的疾病和人口衰減的過程。無疑的,流行病經常會跑在「和歐洲人直接接觸」之前,即使是在人煙稀少的南、北兩方。由於法國很早就在皇家港(位於現今加拿大的新斯科細亞)成立了崗哨,我們才能碰巧得知,在1616年至1617年間,一場大疫病曾經橫掃麻薩諸塞灣一帶。而英國人和印第安人都同意,這正是上帝為三年後即將抵達的「清教徒殖民」(1620年在美國普利茅斯)預做準備。接下來在1633年暴發的那場天花,更令殖民者信服,在他們與印第安人衝突時,上帝確實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

類似經驗在耶穌會傳教士於加拿大及巴拉圭的記載中,也非常豐富。分布在北美及南美的一些較小、較隔絕的族群,面對歐洲傳染病的脆弱程度,並不遜於人口較密的墨西哥和祕魯,雖說他們的人數,並不足以在當地長期維持一條傳染鏈。某位德國傳教士於1699年發表的意見,很值得在此複述一遍:「印第安人真是容易喪生,單單看到或是聞到西班牙人,就可以令他們魂歸天外。」如果他把「聞到」改成「吸到」,那麼他可就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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