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機關的居家辦公只是口號？

當業界已經實行遠距辦公，甚至可以開專欄分享居家工作心情時，台灣政府的員工們，卻因為現實與口號的距離，因為各種限制和無經驗，原本只是備用的「居家名單」，當防疫升級，卻臨時被當作趕鴨子上架的犧牲品。

公部門居家工作的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落後的資訊設備。

2020年，我的單位已開始計畫異地辦公和居家名單，開始花錢租借場地、購買防疫物資、分區辦公的設備，一切配合阿中部長所說的「超前部署」。但實際上，那時候台灣被譽為防疫英雄，所以這些舉動最後往往流於紙上談兵，疫情帶來額外的工作量已讓大家幾乎無法負荷，花了大錢，最後沒有啟動過居家辦公，也沒有人想把這當一回事。

更不用說，遠端辦公的軟體因為受限政府資訊必須嚴格保密，也不能使用中國的任何產品，內部不同的管理和使用系統老舊且無法對外連結。畢竟以前從未有過相關經驗，疫情爆發後才開始摸索，就算嘗試啟動，也經常受限於網路、頻寬及遠端連線的IP數量等，還輪不到檢討訓練內部人員多陽春與匆促，光解決設備上的不穩定就夠忙了！

第二個問題，是公部門老舊的紙本文化。

其實大家能想像到的政府單位裡，我們腳步算是非常迅速，但有些事情是從以前就留下的文化和制度，無法一時就改變。先撇除取消的現場記者會或大型活動，在行政上，民眾很依賴現場服務櫃檯；公文必須大量以紙本傳遞，因為長官到處開會，根本沒時間坐在位置上看著電腦處理電子公文；只要碰到花錢的申請、核銷案就非要用紙本；從古至今保留無數的紙本檔案，等著檔案局時不時稽核，主計總處動不動來查帳……就算疫情爆發，政府「只依賴紙本」才能正式處理的觀念並未改變。即使連上辦公室系統，也只能處理少數公務。絕對不是只有一個單位才這樣「落後」，相信有很多的政府機關也有同樣的困境。

第三個問題，是資深同事的老習慣。

同事年齡層不一，也有很多年紀偏長，尤其越資深者，越保持著優良的習慣，比如說見面三分情、大事小事先找長官個人報告及討論，順便聊聊八卦、培養感情、增加升遷和案件順通過的機率；長官習慣用潦草的字跡在公文下最後決定，比打字更快、更帥氣；聯繫上使用電話的頻率大於通訊軟體（電話是單位的、通訊軟體是私人的），因為通訊軟體對他們來說是轉貼笑話、影片，分享早安圖的「娛樂場所」，不是「工作空間」……以上種種，要如何說服單位每個人，打從心裡接受突如其來的「居家辦公」？

居家人員被獵巫，上班人員被累死

主管群召開了2次臨時會議後，我們這批原本只是用來應付居家辦公說法的名單，突然被下令緊急正式啟動居家工作。怎麼辦？我的檔案還沒存、我的公文還正在跑、我要拜託誰來代理業務、來不及交接，會不會業務延宕被秋後算帳？這些問題沒有人有答案，在重重的疑問下，我們開始遠端工作，沒想到這才是考驗人性的開始。

考驗包括：主管是不是平常就愛你，是不是記得你的業務，還是你的事一點都不重要，堆著等你回來處理就好；你做人平常是不是和同事友好，同事是不是願意多幫你一點忙，告訴你單位現在的氣氛和狀況，通知你擔心的公文進度如何，有沒有人開始趁著業務爆量說自己的壞話。可惜的是，還來不及知道這些，就會有人不斷的聯繫你，不斷確認這件事是不是一定要你處理？

最後，進辦公室的人開始在官方群組抱怨要處理雙倍工作，埋怨居家人員是不是在家發呆，很多居家工作的同事只能含淚說出：「沒關係你放著，我會假日偷偷回去加班，謝謝你！」

民眾可以居家，我卻必須堅守崗位

仔細想想，從我一早醒來，就聽到街上公車的聲音，如果出個門買民生用品，想想捷運公車哪一種比較少人？打開電腦，就看到軍警、醫護、衛生人員、村里長還在服務檢疫民眾的新聞，更不用說消毒清潔人員根本比平常還忙碌，還有非常多人都在原地堅守崗位。政府單位是國家的第一線，無論哪個部門單位，無論外務還是內勤，經費永遠優先給民眾，不是自己的辦公硬體設備，我們服務的對象永遠是民眾，怎麼可能完全在家獨善其身？

在我的部門、甚至整個政府單位，還沒辦法完善解決居家辦公狀況時，我只能臉皮厚一點，再拜託同事一次：「很抱歉！居家辦公也是為了大家的健康；謝謝你！等到輪替居家人員時，我一定也會多互相幫忙。再麻煩你了！」

（作者為菜鳥公務員。）

（本文載自「獨立評論@天下」）